第三百一十四章 深森
第三百一十四章 深森 (第2/2页)树上吊着的老妇与孩子摔落在地。
叶凌漪赶忙上前解开襁褓上的麻绳,抱起一瞧,脸色倏地变了。
“怎么了?”这时老妇亦在陈三十的帮助下脱离了麻绳的禁锢,见她面色不对,上前察看,登时惊得张大了眼睛,连话都说不出来了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“看你们一惊一乍的,到底怎么了?”陈三八扫了眼两人,凑近往襁褓中一瞧。
只见襁褓之中裹着一个面色铁青的死婴,脖上有掐痕,是被掐死的。
“死……了!”陈三八艰难转头,与陈三十对视一眼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老妇如被抽空了般,瘫坐在地,自责落泪起来:“我只是不忍心听这孩子夜夜饿得大哭,刚好我认识一个附近的牧民,本想趁着他去牧区之前,出城寻壶羔子奶,可我听这孩子昨夜哭得特别厉害,于是就去了许姑娘的帐篷,结果发现许姑娘没在,连床上的褥子都是冰凉的,孩子冻得小脚发红,我是不忍心才想着带孩子一起出门的,不是故意害她的啊……”
听完老妇的自述,叶凌漪发现了蹊跷:“阿穆,你说昨夜你去许玉姝的帐篷,里面没人?那你可曾记得,自己是怎么被吊起来的?”
老妇哭着,一面回忆:“我刚出城不久,想着要快点找到那个熟人,趁许姑娘回来之前将孩子还给她,可才走了没多远,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,我才回头,只见一阵烟雾,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”
回想起赫连澈与自己说过的话——“许玉姝绝非善类,留她在身边便是祸患,无论她说什么,不可轻信!需时刻提防!”
难道这一切都是许玉姝自导自演的?
叶凌漪心头有个极坏的猜测,可当低头时,又觉得不可能,虎毒尚且不食子,况且这么做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?
“天杀的,要杀就杀我好了,为什么要杀这么小的孩子,如今可怎么办?就算是死千万次也换不回这孩子的命了!”老妇崩溃大哭。
此情此景,陈三十兄妹俩亦是不忍。
这时,叶凌漪却从孩子身上发现了什么。
抬手掀开襁褓,瞬间寒光闪烁,一支短箭迎面飞来,叶凌漪下意识后倾避开,却不想脚下突然一松,竟然陷入了流沙之中。
“姑娘!”
“凌漪妹子!”
岸上三人大惊失色。
流沙逐渐吞噬腰部,叶凌漪奋力把身子往外拔,脚下却像是坠着千斤重担,使出来的力气都落在了棉花上,冰冷的压迫感从腰部逐渐往胸口推移。
叶凌漪知道,这种情况,越是动弹便会下沉的越快,最后人的结局只有溺沙而死。
也是直到这一刻,联想起之前种种,她才恍悟过来,原来许玉姝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,为了杀她,可谓费尽心思,先是示好装弱博得她的同情与信任,然后不惜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做赌,甚至利用婴儿尸身布下机关,为的,就是她深陷流沙不能自拔的这一刻。
“凌漪妹子,拉住俺!”陈三十伸出手,在他的身后是陈三八和老妇,三人手拉着手形成“救命绳”。
叶凌漪把手上的孩子递过去:“三十哥,先把这孩子接上去。”
陈三十生气道:“别管这死孩子了,你快上来!”
叶凌漪摇头,笑笑以作安慰,坚持让他先接过孩子。不管怎么样,这孩子到人世间走一遭,没过过一天好日子,尽挨饿受冻了,连到死都是被利用的。她还这样小,人心凉薄就体验透彻已经十分可怜,不能让她再卷入流沙连尸身都无处可依。
陈三十拗不过,直骂了声:“倔驴!”
终究将她手里的孩子接过去。
可饶是三人合力仍不能将人拔上来,强大的吸力将她牢牢锁住,动一动仿佛都要将她生生挤压碾碎。
眼看着流沙就从腰部到了上腹部的位置。
“一动就沉,这可怎么办啊?”老妇急得直跺脚。
叶凌漪虚弱扬了扬唇:“三十哥,实在不行就别忙了,反正我这身体离死也不远了。”
“说什么呢!”陈三八没好气,“我们好心救你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!”
“陈姐姐,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,对不起!对你和三十哥犯下的错并非是我的本意,只是我得了一种怪病,有时候我是我,有时候又不是,我控制不了那个时候的自己,所以才会对你们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。”
这话乍一听像是为自己开脱,可仔细一想,兄妹二人又觉得似乎真像她说的那样,那个时候她却是称呼自己叫叶蓁蓁来着。
“先别说那些了,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把你拉上来吧!”
正说着话,陈三十突然灵机一动,取刀从倒地的歪脖子树上斩下一截,又动手割下身上的衣物拧成布条。
陈三八见此情形便猜到了他想做什么,嘴皮子动了动,干脆取刀将自己身上的裙子也割成布条。
她虽记恨叶凌漪身为叶蓁蓁时对自己兄妹二人做过的事,但也不忍心她真的死去,还是决定救人要紧。
兄妹二人将布条相接,绑在粗壮的木条上,抛到叶凌漪面前。
“抓住!俺们拉你上来!”
叶凌漪的呼吸短促,感到肋下因受到挤压而疼痛难忍,苍白的脸上汗珠滚落,奋力抓住木条,整个人就那么匍匐在流沙上,让身体尽量舒展,仿佛漂浮在水面。
岸边三人拉紧布条,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,可却是收效甚微。
眼看着气力即将用尽时,背后有战马铁蹄的声音传来,听动静像是害怕震动黄沙而停在了远处。
此时不用看也知道是西朝人。
扯着布条的人大声呼喊:“救命!救命!”
话音未落,气力竭尽的人忽感手上一阵松快,流沙里的人瞬间被拖了上来。
再转头,才发现以赫连澈为首,身后站着几位西朝兵士。
而赫连澈望着地上的叶凌漪,眼里盛满了震愕,他本是带兵路过,发现陈三十兄妹才过来帮的忙,却没有想到救上来的人会是她。
上前扶住她,他的眉锁得很深: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我不是让你在城里等消息吗?”
叶凌漪喘着粗气,强忍疼痛起身,朝地上的婴害走去,小心翼翼抱起来,送到赫连澈面前,眼中含泪:“我亲眼看着她从出生到离世,天下再没有比许玉姝更恶毒的女人了!”
赫连澈的脸色凝重,襁褓里的婴孩面色铁青,脖子上的掐痕呈暗红色,胸腔上还悬挂着一柄袖箭,婴儿的手捏紧成拳搭在箭扣上,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绳,连接着襁褓,只要有人动了襁褓,机关会立刻触发,这一击即使要不了对方的命,也需小心着此地的地势。
而此刻箭筒已经空了,所以叶凌漪掉入流沙中便有了解释。
许久以后,抿了抿薄唇道:“这孩子既是银家的血脉,还是交给银老吧!”
叶凌漪不说话,心头揪得发疼,再瞧孩子,已然泪眼迷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