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90 姑母,是我
590 姑母,是我 (第1/2页)面对那些官员们写在脸上的不满,戴从只作视而不见,态度从容地让人在前方带路,去往安置之处。
车马队伍在义愤不满的气氛中再次驶动,始终未曾走下车驾的圣册帝坐于车内,隔着半垂的青竹车帘,向侧立一旁无声施礼的魏叔易微一颔首,眼中看不出情绪波动。
待女帝车驾远了些,魏叔易才慢慢直起身。
一行朝廷官员们安置下来后,试图去寻太傅,却闻太傅人在大都督府内。
大都督府是崔璟的地方,如此情形下,他们自然不便前去相见。
众臣无不惊怒,愈发肯定了太傅必是被常岁宁挟持而来,私下对常岁宁的唾骂声更甚。
而在这唾骂的过程中,他们也逐渐绝望。
若说在洛阳时尚且还保有一丝体面和支撑,那么来了太原后,他们便真正体会到了何为生死不由己的为人鱼肉之感。
这里距离京畿千余里远,北望可见粗犷荒僻无人烟的边境之地,触景生情之下,他们也不禁被悲凉感裹挟。
常岁宁未限制他们走动,但外出时必有军卫跟随。他们身上仍穿着官服,这是他们苦读入仕为官多年所得来的身份象征,然而此时在那些随处可见的佩甲握刀者面前,却显得不堪一击,甚至就连反抗也注定只会成为笑话。
这里不是秩序混乱的乱世模样,相反,此地秩序森严,一切井井有条,但秩序的制定者是那常岁宁……一个反贼!
这个反贼欲冒充李氏后人,窃取李氏江山,企图扭曲至高礼制为己所用,践踏皇室尊严,粉饰自己的无耻野心!
一名涂姓御史抬袖指向门外,声音不高却格外激昂:“她让人在外监视威吓我等,不外乎是想让我等退却胆怯,从而屈伏于她的谎言之下!”
“然而无耻反贼,岂会懂得何为操守!”
“我涂某人纵是死,也绝不为虎作伥!”
“……”
此言叫许多官员心生悲怆。
人性多贪生,但于他们当中许多人而言,这世上有比活命更加重要的东西。
他们拼死逃出京师,有避祸之心,同时也有不愿与卞春梁此等反贼为伍的决心。
他们有人守着正统皇权,有人守着李氏江山,而今女帝年迈病弱,太子俨然是一滩连阿斗来了也要避其锋芒的稀泥……如此种种,又身陷太原此地,前路还有什么希望可言?
活着固然重要,但比起在绝望和耻辱中苟延残喘,他们宁可选择有尊严有骨气地死去……至少百年之后,能在史书上留下清白之名!
以涂御史为首的不少人,都做好了血溅大典的准备——绝不让这场虚假的归宗大典顺利完成,誓死也不会承认常岁宁编造出的李氏身份!
魏叔易忙完安置天子储君与众官员的事宜后,返回大都督府内,见到常岁宁时,叹道:“节使未肯出面相见,倒叫魏某挨了许多冷眼。”
那些个官员无不将他视作十恶不赦的无耻叛徒。
听常岁宁道了句“辛苦魏相”,魏叔易问道:“节使当真不打算见一见他们?”
“我见他们作甚。”常岁宁刚和崔氏族人商议完大典事宜,此刻端起茶盏解渴,随口道:“心虚的赝品才需要威吓他们屈从串通,我可是真的。”
“真的只需拿出证据说出真相,而他们只需认真看着听着即可。”
魏叔易一笑,正要再说话时,戴从从外面进来:“节使,圣人使人前来传话,想让您前去一叙。”
常岁宁动作没有停滞地放下茶盏,不假思索:“让人回话,我与圣人之间的事,待到大典完成之后再叙不迟。”
戴从早已习惯了她如此行事,应声“是”,便退了出去。
很快,又有人相继进来通传:“姚廷尉前来求见节使。”
“宣安大长公主已至前厅。”
“郑国公夫人到了。”
“……”
显然,这些全是在城中刚安置下来,便急着来见常岁宁的。
常岁宁起身,看向魏叔易:“有劳魏相先去见段夫人,替我转达一声,我晚些便过去。”
又转而交待传话者:“先带姚廷尉去见太傅,转告姚廷尉——太傅的话,便是我的话。”
说着,抬脚往外走去:“我去见大长公主殿下。”
众人行礼,目送常岁宁离去。
常岁宁请了宣安大长公主去书房说话,屏退了所有下人。
“宁宁,本宫且问你一句,你果真是我那皇兄的幺女吗?”大长公主开门见山地问,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女郎。
常岁宁尚未正式宣明具体身份,但有关先皇幺女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。
二人隔着一张茶几并坐,常岁宁微侧身,迎上大长公主的眼睛,道:“姑母,我是,也不是。”
这一声平静熟悉到仿佛早已喊了许多次的“姑母”,让李容的眼睛微颤了一下,横放在茶几上的右手也微微收紧。
她一字字问:“何为……是也不是?”
接下来听到的回答却完全超出了李容的意料,甚至超过了她的常理认知和理解范畴——
“姑母,我不是父皇的幺女,而是他的第四个女儿。”
李容先是眉心微动,第四个女儿……这是何意?
皇兄的第四女……分明是崇月!
所以这是什么站不住脚的胡话?
李容觉得这说法实在荒诞可笑,她甚至无法理解一向冷静聪慧的少女怎会说出这样的话,可是那双异常清醒冷静的眸子,却叫李容猝不及防陷入莫大的惊惑之中。
一切质疑之言堵在嗓子里,她甚至短暂地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:“……你是说,崇月,阿尚?你今年几岁?你可知她早已……”
常岁宁看着她:“姑母,是我。”
或是的确太过荒谬,李容偏过脸移开视线一瞬,不知是何情绪地胡乱笑了一声,再转回脸时,正色问:“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……”
常岁宁的眸光依旧清醒平静,嘴边挂上一丝淡笑:“姑母可还记得,皇祖母七十寿辰那次您从宣州回京,宴席散后,您与我一同从慈宁宫出来时,曾对我说过一句话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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